一个西湖就把古往今来天南海北的游人们醉得神魂颠倒乐而忘返的了,那么,倘若把三千个西湖聚在一起,又会如何呢?
西子三千个,当然要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了,这便是千岛湖吧。千岛湖位于浙江淳安县境内,湖区面积570平方千米,是杭州西湖的108倍,库容量达178亿立方米,是西湖的3000余倍,平均水深34米,水质澄清,透明度达7米左右,湖区拥有大小岛屿1078座,星罗棋布,姿态各异,故称千岛湖。
当我们进发的队伍还没有到达淳安地界时,车子里充溢着年轻人的欢笑,我插不上几句,就这样抱着一本千岛湖的简介材料,端坐在窗边,反反复复地咀嚼着,千岛湖该是什么样子的呢?真的有大家传说的那样美么?
水流交冲,素气云浮,惊涛拍岸,千层堆雪,这样的气势,江南的水定是做不出的,那么,就应当是象西子湖那样的了,几亩田田的荷花,不远处围得紧紧实实的青山,楼外楼暖风轻送的歌声,攸入攸出着彩衣的采莲女子,哦,水也略显混混的,涤不尽尘世的痕迹,这样的水怎么说也太小气太局促太从俗了吧?
到了,快要到了,惊喜不知觉地替代了满车的欢笑。飞驶的车子沉默着,大家的心想必都跑到了窗外了吧。原来,我们的车子已经到了千岛湖的边缘,车子正沿着湖岸向湖区的深处飞奔着,没想到,在不经意中,我们已经驶入了一幅写实的山水画卷。它就在我们车子的右边,那是水么?那水是蓝的么?那水是绿的么?我突然发觉,原来语言的力量是如此的贫乏,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儿来形容这水的颜色。
天空是蔚蓝的,但显然太淡了,它是从天空滤出的蔚蓝;对岸的群山是黛绿的,但又显然太浓了,它是群山洗过的黛绿。于是,我宁愿误读王安石“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就叫绿蓝之间吧。导游说,这里只是千岛湖边缘的一个小小角落,千岛湖的水如何,他从不评价,大家到了就知道了。窥一斑而见全貌,我们都信,毕竟,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角落,已经把我们深深地征服了。
湖的面积越来越大,视野越来越开阔,小岛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它们大多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恰如戏水的少女,探出个头儿,惺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什么;也如沐浴的少妇,挽着各式的发髻,眼睛时而温润着水面,时而随波露出,秋水掩不尽的丰姿;又如潜水的少年,把背隐在水下,只露着小平头,好象在和人家较劲儿似地屏息着;还如母亲臂挽的乳儿,脸埋在怀里,欢快的时候就调皮地晃动下小辫儿……
我们去的时候,暑期就要到尽头,天有些热,阳光打在水面上,和着微风,激起粼粼的波光,一会儿在水的这边,一会儿在水的那端,时远时近,如同一面面泛光的玉带,跳跃着,飞舞者,打闹着。放眼望去,总有冷不丁从哪里冒出的小山,一座接着一座,乘着湖水,向远处欢快地跑着。更远处,阳光为重山所扰,山村簇树出没于水气烟雾之中,天色、山色、湖色,或淡或暗或潋滟,泾渭分明,浑然天成。
车在岸上驰,人在画中游,不自觉地已经到了湖区的中央部位——千岛湖镇。千岛湖镇千岛湖镇又名排岭镇,排岭的意思是因为这里的居民都建在山岗上。抬眼望去,岭上民居恍若散在天上,布置得错落有致而又井然有序。它们好象一朵朵漂浮在密林间处的白云,又象一簇簇栖身于绿丛之中的蘑菇,映着阳光,挑逗似地招引着人的眸子。
导游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体味一下这里如同神仙居的小镇生活,我们就匆匆忙忙地下水了。是呀,山色如娥,温风如酒,这是哪个江南名胜都有的景致,但连带上这样漫无天际的一片碧水,而且这连带的竟然还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这样的胜景可真是难觅的了。
下水的当然是游船。我们三五成群地散在船顶,午后的阳光挡不住我们的兴致。看来爱山乐水不只是骚人的嗜好,我们这些都市里圈久了的年轻人更是对山水有中别样的钟情。
船在湖中走,人惊天上行。这里湖面比较开阔,水质清冽而深沉,偶有成群的鱼儿,拖家带口般,隐隐地来去,根本不在意我们的到来,甚至挑战似地跟随着船椽,好象在有意偷听着我们的谈笑。
山一重一掩,水一纵一横,微风而有波,无波则湖平。游船缓缓地走着,恍若也在和下午的阳光较量着耐心,没有人去理会这些山水之外的东西,大家已经完全被这水,被这山吸引住了。
这水,是转在群山中的湖,这山,是浸在旷水里的岛。这非但是现实更是事实。应该说,千岛湖其实是人类无意的插柳之作。40多年前,为了修建新安江水库,淳安、遂安两座千年古城一夜间连同千座青山没入水中成为泽国。物换星移几度秋,终于造就了这丽水千岛。
船要靠岸了,我的思绪也从唏嘘中走出。我们首先到的是龙山岛,因岛之形状似一条俯卧欲飞的苍龙而得名。从龙山岛顶部极目眺望,天蓝水碧,令人目酣神醉。一座座岛屿,如浮萍依偎于水上,好象在动着一样,又如柳帽浸泡在水中,透着绿意,透着清凉。远远看去,那些三五成群的岛屿聚在一起,就象久别重逢的友人,互相打量着,似乎在追寻着遥远的回忆。而那些如珍珠般散落开来的岛屿呢?就象送别的人们,长亭过了,短亭过了,还在踯躅,还在张望,还在回味泪眼执手的温情一瞬。
然后是五龙岛和温馨岛了。五龙岛是由五个相互毗邻的小岛组成,由于把情致都放在这无垠的万顷碧水中了,我已记不起这些岛的名字了,只记得五龙岛、温馨岛和所有的被这万顷碧水怀拥的小岛一样,都沾染着这水的灵气,一个个都是碧水环绕,空气清新,满目葱笼,婀娜多姿。
游人不累导游累,几岛转转人已醉。还是赶快掬一抔湖水吧,迎着夕阳,拂在面上,一阵清爽从骨子里逸出。“沧浪之水擢我足”,我不禁有卷起裤管的冲动,犹豫了好久,还是免了吧,怎忍心因自己这身臭皮囊而玷染了这洁净无比的湖水呀!
晚上在住处冲凉的时候,水凉凉的,怎么开也开不出一点温度,于是,我开始疑心,莫不是这里的人就是直接用这湖里水来做自来水的吧?想到这,我心里不由地一阵得意,好象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似的,这下,我那个洗洗脚丫子的小小心愿不就迎刃而解了么?呵呵,我就更加起劲地冲洗了。
说来也怪,那水也真的是越洗越爽,恍恍然竟渐渐地没有一丝凉意了。为了这水,我也要再多冲上个把钟头。
酒足饭饱,污垢涤尽,我来到排岭这个撮尔小镇的步行广场上。这天恰好是农历七月十五,月亮已经爬得很高,也很圆很亮,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很有些月朦胧鸟朦胧的意境。小镇就象一个被群山呵护着的婴儿,似乎已到了入梦的边缘,衬着山色,凸显得宁静而祥和。下午游过的景致就在广场的后面,那里有些远,但大湖是盛在心里的。广场的前面肯定是一片水面,只是辨不清是湖还是江,如果是江,这广场和这小镇可真算得上是襟江带湖的形胜之地了。
广场上人很少,三三两两的,怕都是些和我一样还不知足的游人吧。或者,大家都一样地是来艳羡当地人的幸福的吧。不是么,厮守着这样的一方净土,有千岛竞绿,有万波争碧。可以“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而钓于水。”可以“见游鱼之戏藻,听惊鸟之鸣雌。”还可以“吮湖上之清风,揽山间之明月,耳得以为声,目遇以为色。”这不正是自古以来多少中国人所梦寐以求的理想乐园么?
夜已经渐渐地深了,我依然了无一丝的睡意。些是因为月色的缘故,目及的水面已经失却了白天时明快的色彩,在远处深邃群山的陪衬下,显得静谧而深沉。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来时车子所飞驰的那条马路。
马路还是一条在建的土路,来时,在专注于湖水所带来的惊诧之时,我们似乎忘却了车轮所扬起的满路灰尘,还有路边那些因修路而炸开的斑驳的石块。我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南朝文人萧统曾有过“玉之在山,以见珍而终破;兰之生谷,虽无人而自芳”的名句,那么当马路筑起后,对这千岛湖水究竟是福还是祸呢?而这里世居的人们又怎样才能在发展和保护之间找到平衡呢?
的确,千岛湖是现代人的杰作,只是希望也能象古人曾经留给我们那么多锦绣河山一样,我们也可以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留下这万顷千岛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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