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向来就被视为藏污纳垢之地。坦白地讲,与雅观和文明的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这个名字总带给装腔作势的人们许多尴尬,但这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的地方,又总是有意无意中被人提起……
在西藏,大部分地方没有厕所,而大部分厕所足以让你侧目。本来厕所这种话题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不过布达拉宫的厕所却给几乎所有去过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要写完整的布达拉宫游记,厕所是不可省略的。
中秋节前后的拉萨一直是阴天,可我去参观布达拉宫的那天,天边却出现了一片祥云,达瓦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达瓦是我的导游,小伙子是藏大的学生,在读西藏历史。
由于接待单位的“特殊”安排,我在布达拉宫滞留的时间可以不受限制,而一般的旅游团只可以停留一个小时。拥有了这点特权,我不时地驻足观望,沿着前山的女儿墙缓慢地上行。
达瓦是个极开朗和多言的人,他的汉语很好,英文也不错。达瓦说:布宫的故事一天也讲不完,可他只有一天的时间陪我。达瓦又说:我们有缘,即使离开布宫,他也可以继续讲给我听。他的兴奋时常感染着我。我看得很仔细,因为我不愿意错过任何细节,达瓦的讲解内容很丰富,我有足够的时间将内容详细地记录下来。
沿着布宫的之型台阶,我们来到了德阳厦。在进入白宫之前,达瓦提醒说:里面没有厕所了,我们要停留很长时间,你如果需要,就在这里解决一下吧。因为在西藏吃过了找不到厕所的苦头,所以决定还是去光顾一下。布宫里的厕所在德阳厦的北边,回头看了一下,厕所门外人山人海,我犹豫了,“还是继续走吧”,我说。
我们顺着人流朝白宫走去,这时背后传来一句熟悉的英文:“Honey,you gotta see this. It’s amazing!”(亲爱的,你一定要看一下,奇妙极了!)一位美国妇女对他的丈夫说。一句简单的对话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决定探个究竟。
达瓦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无需和其他人拥挤,不如等人群过后再慢慢参观,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惊奇的发现。
布宫的厕所不大,里外挤满了人,真正如厕的人很少,大部分人是和我一样的好奇,在厕所里不停地拍照,只是他们时间紧,还没有欣赏够,就听外面的导游在喊:某某团要走了,快一点。就在一批人撤走,下一批人还没到的这段时间里,我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奇妙的空间。
建在布达拉宫山腰上的这个厕所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虽然和布达拉宫1300年的历史相比,不算古迹,但它的存在足以使布达拉宫的故事更加奇特。它海拔3700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厕所,也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厕所,落差达60米,相当于一幢二十层的高楼。
走入厕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色。橘黄色的墙壁上,印有彩色的祥云图。屋顶是柠檬黄色,以藏蓝色和橘黄色圆木支撑。厕所的窗户立了几根木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遮掩。缕缕阳光透过木制窗楞洒在了屋内,给原本就鲜艳的橘黄色又增加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厕所建在悬崖上伸出的一块石板上,挖了几个洞,就成蹲坑了。踏上坑道,手扶那布满岁月的把手,踩着两边,透过微光向下望去,底下居然是空空的一片山崖,蹲坑直达山底,深不可测。
在此作业需要足够的勇气和幽默感,众目睽睽之下要宽衣解带原本就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还要排除万难解决问题谈何容易。透过厕所毫无遮掩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似有腾云驾雾,俯视大地之感。看着水流在宽阔无碍的空间飘荡,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次自由落体定律,才明白什么叫“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据达瓦讲,厕所内部重新装修过,只有男厕所最左边的一个蹲坑是原始的,有200多年的历史。这说法让我心动,想去直观一下唯一保留的古迹,恰巧我在厕所的这段时间没有旅游团,所以人很少。我请达瓦进男厕所看看是否有人,想亲自探访一下。达瓦回来说,里面只有一个老外,对着窗户在看地图。我于是冒险闯入,想说声对不起,拍几张照片就回来。谁知老外见怪不怪,和我寒暄了起来。可能是因为一直无法用英文交流的缘故,碰上一个会说英文的人,他有一种说话的饥渴,可我却是一个无礼闯入男厕的女人,实在只想尽快地离开。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我知道我该走了,回头望去,那老外还在窗前痴痴地站着不愿离去。对他的举动我似乎多了一份理解,这是一个蹲在里面就能将周围的风景尽收眼底的地方。你可以仰视山峰叠嶂;你可以鸟瞰拉萨全城;你可以聆听朝觐者吟诵经文;你可以看到半山上飘动的经幡,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古老、最神圣的厕所了。
布达拉宫的厕所并不属于布达拉宫的旅游项目,但几乎所有的导游都要特别推荐它。如果不是背后传来的那声感叹,我几乎和这座传奇的厕所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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