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敢于把八角街归入“我的八角街”并不是因为我的妄自尊大,而是因为我深知这不足两公里的环形街道是全体藏族人民的精神财富,我在此将要述说的只能是我眼中的八角街,那条泛着神圣的佛教光芒的街道从来都不曾属于任何一个佛教信徒之外的人,但我也不愿意只安于作一个八角街的匆匆过客,于是便有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赶赴八角街。在我于2005年阴历的最后一个下午到达拉萨的一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久慕的拉萨中心地带——八角街,与其说那是一次急切的相见,不如说那是一次注定了的相遇,我并没有下意识的去找寻它的所在,只是将行装安顿在吉日旅馆之后,想要体会一下轻装上阵的感觉(之前的旅程我总是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在我沿着北京东路一路西行的第一个路口,我自然而然的随着人流拐向了八角街的方向,在穿过了两分钟脚程的鳞次栉比的商铺巷道之后我看到更多的人群,他们不再像外面街道上的人们一样东瞧西望,而是专心的摇动着自己手中的转经筒,目不斜视,口中念念有词,并且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前行。直觉告诉我面前的这条人流攒动的街道就是西藏的人间神话——八角街了。靠环形街道内侧的红色寺庙建筑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这一判断,那座寺庙就是藏族人心目中的神圣庙宇大昭寺。我就这样无意中闯进了在无数文字中熟知了的八角街,像是一个偶尔撞见了自己梦中情景的孩子一样。我迅速的将自己淹没在转经路的人流当中,随着身边的藏族同胞们一起沿着顺时针的方向开始了自己第一圈的八角街转经之旅。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我爱上了这条充满了神秘的启示,混合着神圣气息和神奇感知的环形街道。记得我第一次转完一圈八角街大概花了有25分钟的时间,而在以后的多次转经过程中我所花的时间一般都在15分钟左右,这是因为我渐渐的抛离了那些新奇的视角,不再东张西望的为街道两旁的商铺所吸引,而是更多的专注于自己内心与周围环境的对话,尤其是与那些就走在我身边的转经的藏族人之间的内心对话,我试图通过与他们之间的身体的近距离接触,体会他们的精神世界。然后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做到像他们一样,毫无杂念的虔诚使他们的面容显现的通常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不容侵犯的坚守。也正是这种面容使我一次次试图对准他们的镜头都默默地又放下了,我无法做到,我知道,我魔怔了。
通常我都是从八角北街进入那条环形街道的,右侧是大昭寺的寺院外墙,正对着的有一个藏民煨桑用的桑烟塔,原本白色的塔身早已被不断燃起的桑烟薰成了灰黑色,(这样的白塔在八角街有六个之多,两个分布在大昭寺广场前,两个分布在大昭寺的南门外,还有一个就在大名鼎鼎的玛吉阿米咖啡馆对面。)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总有起早转经的藏民暂时走出转经的队伍,拿来桑叶子投入已经火光四溅的火槽中,这个画面不禁让我想起内地的佛教徒们上香的样子。然而煨桑显而更加激烈,火舌从塔中喷吐出来,映照在藏民凝重的脸庞上,给人的感觉竟是那般的神秘。转经的人群就在这样的桑烟香味缭绕中继续向前,而我也被人流裹挟着向八角东街走去,在拐角处有个高高竖起的经幡旗杆,连同两三个附近商铺临时搭在路中间的摊位,将原本宽敞的路口分成了两半,于是你会看到藏民那种异常自觉地朝拜心理在此时得以体现:凡是朝拜转经的人们一律选择了绕过经幡旗的外围路口,他们虔诚向佛之心不允许他们在这样的时刻选择现代文明所谓的效率为先的原则,因为那样的话,必然招致“同道中人”的鄙视。所以如果你有幸去到了八角街的话,想要分辨朝拜之人与匆匆过客的最简单办法就是到拐角处看看他们对于路口的的选择。
走过路口你就能远远的看到路的尽头那栋有别于旁边所有白色藏房的黄色建筑,想必没有哪个来拉萨旅游的人会不知道我说的是哪栋房子,没错,那里就是藏民心中的情诗藏王——六世达赖仓央加措曾经密会情人的黄房子,如今国内外知名的玛吉阿米咖啡馆。待渐渐走进它,你才会越发喜爱上它所在的这个位置,的确如温老大在他的书中所说,也许没有人能抵挡站在玛吉阿米的露天阳台上观看八角街这奇妙之旅的诱惑。那种提升了二层小楼的高度,注定了你的目光将会有别于身处朝拜人流当中。也正因为此,无数的色泽艳丽的“冲锋衣”们像赶赴一场皇家宴会一般,冲向了这间占地不过二十几平米的黄房子。我自然也不能免俗,虽然在拉萨的日子里黄房子的主人始终没有打开那扇通往二楼的门,我也无缘去领略它的魅力,但我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因为我深知吸引我走上那个阳台的原因:我几乎无法承受身处八角街转经人流衍生出的那种凝重的宗教氛围。这样的无法承受必然驱使我去寻找一种距离,一种能使我安之若素的距离。但只要一点假设就能告诉我,那样的距离是我想要的,但我却不能承受那种高度。那样的高度使我与八角街上的人们彻底隔离了,我不需要这样的君临天下的感觉。所以我宁愿身处人流当中,强行使自己习惯那种凝重。这样很好。
拐过路口,就到了八角南街,你会发现在路的一旁有一颗老树,它是这一片笼罩着神圣光芒的土地上唯一一颗高大的植物。尽管已经满是老态,但依然倔强的立在那里观望着从面前走过的朝圣之人。
过了老树,你会看到大昭寺的南门,只是我在的那几天正好碰到南门翻修,碎石堆满了门口的空地,商铺摊位也几乎要将南门整个堵住,我只能在石块与摊位中间寻找那个历史的见证——唐蕃会盟碑,然而终是未果,应该是因为翻修临时收起了吧。
下个拐弯处有个显眼的牌子写着“八角街派出所”。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让我想起了扎西达娃的一篇小说《朗杰的日子》,其中的女主人公茨珍就是八角街派出所的一名女干警。我遥想着小说中的情景,那种宿命的味道穿越了虚拟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使我眩晕。也许我该走进去,问问里面的人这里是否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已身入空门的藏族姑娘茨珍。
走过拐弯,你就会看到八角街最激动人心的场面:成百的藏民匍匐在大昭寺广场靠近寺院门口的空地上,正行着那藏民特有的五体投地之礼。有的已经是经年累月的叩头,那围在胸前破烂不堪的毡布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然而他们叩头时的那种虔敬之心却未见减弱;还有的则明显能看出是初次来到这朝拜之旅的终点,虔诚的神色中也不免露出一丝新奇。尽管我早已知晓这样的神圣仪式,但是当我真正站在这样一群人的面前时,震撼的感觉依然是那么得强烈,那是一种直抵灵魂最深处的震撼。我久久地站在那里,忘记了时空的所在,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直到那一刻,我才对于佛家的无我之境有了一种切身的体会。但是我明白,我的“无我”绝不同于佛门中人的“无我”,我的无我来源于面前这群匍匐在神脚下的人们,是他们让我在一刹那看到了人也可以借由“神”的冥冥指引而趋向“神圣”,正是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藏族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神圣光芒使我体会到了这样一种时空消逝自我消失的感觉。
叩拜在大昭寺门口的人们,转经于八角街拥挤人群中的藏族人,成全了我这趟西藏之行最为铭心刻骨的感受。我虽然不能由此进入到佛的境地,但那股撼动心灵的力量却将从此在我心中扎根。因为这个,我在拉萨以后的日子里,总是一有时间就冲到八角街,并且尝试着心无旁骛的去感悟朝拜之人的虔诚和他们所信仰的“神”的存在。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地方产生如此浓重的留恋之情。说陌生,我想对于像我一样的对于生命尚有探究之意的人们来说,八角街的陌生几乎从未存在过。
我也曾在从山南回来的某一天的傍晚,挤在朝拜的人流中进入大昭寺内,从略显暗淡的天色跨进充满酥油灯温暖光芒的一楼大殿,正遇到寺内的喇嘛们聚在大殿的铺垫上,好像在总结这一天的工作和生活。之前听同住吉日的老黄说经过前几年几次藏独分子的破环活动之后,政府为了肃清大昭寺这个藏民族的信仰中心地带的宗教氛围,就将大昭寺的全部喇嘛由从内地过去的和尚们取代了,于是有人说,现在的大昭寺也有点像布达拉宫一样,成为了一个机关单位,而不像是个佛教寺庙。所幸我身边这些不远千里而来的藏民并不怎么关心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恐怕这都是些跟他们的神圣宗教无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他们又何须理会呢!你能看到的只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围绕在大昭寺的环形八角街上不停转经,在心中的圣地面前不停的叩拜等身长头。我曾经疑惑于他们为什么不在来到了圣地之后,立马冲进大昭寺,去亲手触摸一下心目中最神圣的佛。对于神所居住的庙宇,内地的佛教信徒们通常只会从建筑的美学上去感知它。而藏族人在大昭寺门前重复的等身长头背后,谕示的则是他们对于自己神祗的极度崇敬已延伸到他们所在的庙宇,唯有用这发自内心的仪式才能表明这份崇敬。这绝非汉地庙宇中信徒在大殿前草草烧上一柱香可比。只有经由这样的神圣仪式之后,他们才会迈进大昭寺的大门。换句话说,游客通过手中的钞票换取进入大昭寺的门票,而藏族人则是通过足够数的等身长头的虔诚来换取那份通行证,这其中还存在着一种被动与主动的差别。这样的差别也注定了他们将感知到的大不同。
马丽华在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藏族风物之后,却有勇气发出了“如果他们所信仰的神根本不存在,那么他们的生命又应该如何解读!”这样的疑问。我想这决不是一个简单的唯物主义者的发问。但是当我行走在八角街的转经人流中时,我却无法提出这样的疑问,这不仅是因为我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虚无主义者,更是因为我无法在那样的虔诚氛围中去提出质疑。有人说,没有信仰的人生是最为可怕的,我不置可否,但至少我知道,对于面前的这些祖祖辈辈信仰神明的藏族人,丢失或怀疑自己的佛是不可想象的灾难。看着他们脸上那因信仰的坚定而生出的平和面容,我又有什么样的理由去怀疑,去否定他们心中的佛之所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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